吴解元 朱晓灿
随着吴中区人民法院正式裁定批准苏州乾生元食品有限公司重整计划，有着厚重历史感的老字号企业乾生元公司通过破产重整，实现涅槃重生。这一案例为生存压力日趋严峻、生产经营困难的老字号企业提供了全新的拯救模式，成为破产法承担社会责任、纾解企业困境的又一典型。
乾生元公司是一家制作和销售食品的中华老字号企业，其由乾生元食品厂转制而来。公司是经商务部认证的“中华老字号”企业，掌握的“乾生元枣泥麻饼制作技艺”被列为苏州市第三批非物质文化遗产。相传，乾生元始建于1781年，已经有数百年历史，凭借独特的口味和文化底蕴，乾生元公司在苏州地区收获了良好口碑，其业绩、荣誉与品牌赢得了消费者认可。
由于经营不善，乾生元公司债务规模急剧扩大，最终资金链断裂，2015年始陷于停产经营。2020年11月24日，经债权人申请，吴中区人民法院裁定受理乾生元公司破产清算，并指定江苏剑桥颐华律师事务所作为管理人。
管理人接管企业后，对“乾生元”老字号商誉进行了详尽的市场评估，认为虽然公司资不抵债，但是作为百年传承的老字号企业，其已形成了一定的市场营销渠道和稳定的客户群体，在行业内颇具影响力。对于这类有经营价值和再生希望的企业，通过破产重整进行盘活，释放资源要素，既是《企业破产法》重要的立法价值，亦是破产管理人应尽的社会责任。
但乾生元公司重整之路困难重重。一方面，虽有“中华老字号”名头，但其食品类核心商标已不在乾生元公司名下，老字号与主要商标分离极大影响债务人的重整价值，也让市场上不少潜在的战略投资人望而却步；一方面，乾生元公司因大量对外担保，负债金额超过2亿元，而其名下的不动产和生产设备均抵偿了债务，即使能够实现“乾生元”老字号的重整价值，债权人的清偿比例也微乎其微。
管理人第一时间对市场上仍在运营的乾生元商铺进行走访，了解到乾生元公司名下食品类核心商标用于抵债后又转让给苏州小灵猫信息科技有限公司，市场上的乾生元商铺均由小灵猫公司依托商标所有权开展运营。管理人遂与小灵猫公司取得联系，告之其“中华老字号”称号与商标如配合使用将相得益彰，而乾生元公司一旦宣告破产，“乾生元”老字号将失去依托而消亡，对乾生元的商标价值亦将造成不可逆的影响。经过多轮沟通，小灵猫公司表示愿意作为重整投资人参与重整。管理人即向吴中区人民法院申请乾生元公司从破产清算程序转入重整程序。2021年4月20日，吴中区人民法院裁定对乾生元公司进行重整。
如何检验“乾生元”老字号的市场价值，最大限度地维护债权人合法权益，成为摆在管理人面前的又一重大考验。在吴中区人民法院的指导下，管理人在本案中引入美国破产法中的“假马竞标”制度 ，即由小灵猫公司作为兜底投资人，由管理人以其出资金额作为兜底价制作重整计划草案，并在淘宝网资产处置平台上公开拍卖投资人资格，同时赋予小灵猫公司在同等出资条件下的优先购买权。如最终流拍，小灵猫公司须以投资协议确认的兜底价参与乾生元公司破产重整。
重整投资人资格拍卖程序以流拍告终。但是通过该程序，交由市场检验了债务人企业“中华老字号”的重整价值，实现了其最大的商业价值，同时也通过公开公平的程序，最大限度地维护债权人的利益。最终，本案确定了小灵猫公司的战略投资人身份。管理人与其签订《投资协议书》后，制定《重整计划草案》提交债权人会议表决，并获得高票通过。2021年6月8日，吴中区人民法院裁定批准乾生元公司重整计划，重整获得成功。
老字号企业是中华历史的一部分，是日积月累形成的品牌符号，具有鲜明的地域特征和历史痕迹，其古老的工艺传承和独特的文化底蕴都具有不可估量的价值。但是近年来老字号数量锐减，传统老字号陷入困境的事例也是屡见不鲜。
2002年，以月饼质量问题为导火索，老字号南京冠生园申请破产；2003年扬州古老的化妆品牌“谢馥春”因企业规模严重萎缩进入歇业状态；2003年起，因盈利能力不足，无法承担高额租金，诸如黄天源、陆稿荐、老正兴、东来仪等位于苏州市观前街的老字号纷纷缩减店面、暂停营业；而诸如全聚德、狗不理、广州酒家等知名品牌，也因市场营收下滑、众多店面倒闭、服务质量差等问题纷纷出现股市市值暴跌等经营危机……
在老字号企业经营困境演变为一种社会现象的当下，乾生元作为百年传承、深入人心的苏州食品品牌，若陷入破产清算、注销退市的命运，无疑是对商业文明传承的又一打击。该案中，管理人推动乾生元公司从破产清算转入破产重整程序，并灵活招募战略投资人，最大限度提升偿债资金，不仅提高了债权清偿率，更有效地保存了老字号企业厚重的历史价值和群众基础，避免了承载着历史积淀的商业文化随着企业破产清算而付之一炬。
作为一座具有丰富文化底蕴的历史名城，苏州孕育了大批具有地方特色的老字号品牌，这些老字号不但增强了苏州人民的归属感和凝聚力，亦是苏州地域商业文明的一张精致名片。本案是在老字号经营困境频发的当下，创新保护老字号企业路径、传承中华食品文化遗产具有深远的意义。